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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九闻注意到了一则新闻:蒙特利尔检察官帕特里斯佩尔蒂埃-里维斯特周一在蒙特利尔法院说,SNC-Lavallin集团目前已经主动配合司法部门完成了搜查取证工作,并表示愿意继续配合移交关键文件。
这短短的一行字,看似是一家华人陌生的公司,看似是一起根本没头没尾的官司,更不知道跟华人有什么关系。
但SNC-Lavallin这起贪污案,却是加拿大21世纪这20年以来影响最恶劣、涉及人员地位最高的贪腐案件之一,对加拿大政坛、魁省实业体系、司法系统都产生了强烈的冲击。
更是因为这一起案子,联邦政府被迫干掉了自己的司法部长,又爆出了关于特鲁多本人疑似牵涉其中的丑闻。
更是有媒体卧底深挖出一整条SNC-Lavallin的贪腐链条,涉及大量其他国家无数项目,甚至部分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。
一个能带走联邦司法部长,甚至有可能把国家最高实际领袖拉下水的民间企业,竟然就是我们魁省的,更具体一点,蒙特利尔的老牌工建集团。
他们甚至从上个世纪就开始大量参与中国的基建,并将多种尖端的技术引进到国内。
偏偏就是这么一家本应该尽享荣光的企业,却一步错步步错,成为了注定要被唾弃的贪腐巨头。
其中的故事、这家传奇蒙特利尔公司的幕后身世、它在中国的风云往事,不妨今天就让我们这些蒙特利尔华人再窥探一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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祸起蒙城南岸一座桥
在1997-2004年期间,蒙特利尔市政府抛出1.28亿加币的预算,邀请民间公司竞标修复维护通往南岸Longeuil的Jaques Cartier大桥,SNC-Lavalin作为全加拿大,乃至全世界最为优秀的工建企业之一,又是蒙特利尔本地企业,当然应该在整个竞标过程中非常强势了。
但实际情况是,当年的竞标对手中,还有报价更低的,而且更适合这种维护工程的企业,SNC-Lavalin这样的跨国巨头反而在这种工程上显得大材小用,报价也没有优势。
但是在全世界各国见惯了大世面的SNC怎么会参不透这里面的玄机。
随即,在1997年到2004年之间,SNC的母公司通过自己的一家子公司,向负责管理整个Cartier和Champlain大桥的PJCCI总裁行贿高达223万美金。
这点钱在1.28亿的工程款里,看起来真是随便洒洒水了…..
但是贪污这种事,什么时候败露,只取决于上层利益阶层的更替,或者行政机构的态度转变。RCMP皇家骑警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,其实早就基本掌控了案情,成立了代号为“Staple 2”的专案组,并在“时机成熟”后果断收网,控制了两位SNC的高层董事,也是当年的贿赂直接操作者。
但这起案件最轰动的并不是陈芝麻烂谷子的223万美金赃款,而是皇家骑警控制犯人后发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。
SNC-Lavalin案件开始进入公开调查取证,并交付司法审理的环节中,特鲁多政府时任司法部长,也就是整个国家最高的司法系统一把手,却突然收到了来自总理办公室的“求情信”。
信中明确要求司法部长Jody介入目前的SNC案情中,并“竭力避免SNC-Lavalin遭到刑事诉讼”。
这里给大家一点点背景信息,当时的司法部长Jody是加拿大历史上第一个能够做到如此高位的原住民裔高管,自己来自一个极为罕见的原住民酋长、政府高官家庭。在她加入特鲁多阵营后,一直是自由党政府在律政界的一柄铁拳,帮助特鲁多通过了多项关键立法,尤其是同婚等问题,从而帮助自由党吸收了大量左翼选民的铁杆选票。
可以说,没有这位司法部长,就没有特鲁多在2019年胜选连任的基本盘。
可能就是因为用的太顺手了,在SNC的问题上,特鲁多才没有丝毫遮掩地通知她去做干涉。
至于幕后究竟发生了什么,我们不得而知,但最后的Jody选择公开辞职并曝光特鲁多的信件,拒绝干涉司法公正。此事一出,舆论迅速爆炸,充斥着怀疑特鲁多是在为自己金主爸爸洗地的阴谋论。
虽然司法部长跳船,并未干涉SNC案件,但接下来的几年,该案似乎陷入了一种谜一般的僵局,几个关键的涉案文件迟迟不能被清查到位,几位涉事嫌疑人也并未再登上过任何新闻…….
直到今年大选结束,自由党再次实现了连任,SNC的案情才再次有了新的进展。
随着在文首提到的关键材料到位,目前SNC的贿赂行为已经实锤,但是加拿大检方却提出了“以款代罚”的方式,让这个大财团狠狠地为国库上一次供,以此免除针对SNC的国内外竞标禁令。
SNC高层表示“非常高兴”。这前后的弯弯绕绕,大家自行体会。九闻也不得不感叹,这家蒙特利尔公司,果然是敢玩火必然后台硬,在全国舆论风暴和政坛集火的态势下,最终捞了个“善了”。
那SNC-Lavalin究竟是什么来路?
一直以来提到蒙特利尔的超级大型企业,很多华人顺口就能叫出庞巴迪,却不知道这个曾经象征着加拿大工业顶点的魁省企业,如今只不过是一个被洛克希德马丁、通用动力等美企反复拆解收购后的“半美国”企业了。
但SNC-Lavalin不一样。
SNC Lavalin 在全球拥有超过 50,000 名员工,在 50 多个国家设有办事处,并在 160 多个国家开展业务。根据其2017年年报,其四大重点服务行业为基础设施、矿冶、石油天然气和电力;
一句话,SNC做的都是一个国家的核心命脉产业。
每个部门提供的服务包括设计、研究、咨询、融资、资产管理、工程、施工、采购以及运营和维护。其基础设施部门提供融资、建设和维护服务。它的石油和天然气行业包括整个行业的上游、中游和下游项目。业务包括公共交通和重型铁路系统、高速公路、桥梁、机场和海洋设施,以及工业、商业、文化和医疗保健建筑。采矿和冶金部门为任何规模或复杂性的项目提供服务,包括“采矿商品、化肥和硫酸设施”。其电力部门提供环境和水、能源传输和分配、水电、核电、可再生能源和火力发电、废物能源、电力输送系统”和“清洁和可持续电力技术”。
人家不仅专做命脉产业,而且是一条龙所有门科都能做。话说得难听一点,这种公司,在监管范围内能有一两家是国之幸事,但监管不住了,那可就成赛博朋克了。
1911 年,出生于瑞士的 Arthur Surveyer 在完成蒙特利尔理工学院的学业并在公共工程领域工作多年后,在蒙特利尔成立了咨询工程办公室 Arthur Surveyer & Cie .
在当年电气化变革性进步的背景下,Surveyer 与他的搭档 Augustin Frigon (1888–1952) 一起从事水电项目并有非常犀利的眼光抓住了很多商机,1912 年,他们为圣莫里斯河上的Grand-Mère市设计了配电网络. 但真正提升公司知名度的项目,是他们设计和监督的圣莫里斯河水电站。
几次出色的大型工程设计工作让两人的小团队名声鹊起。
1937 年,Surveyer 与 另外另位杰出的工程师:Emil Nenniger 和 Georges Chênevert 建立了第一个 10 年的合作伙伴关系。1946 年又签署了第二份合作协议,公司名称随即正式改为 Surveyer、Nenniger 和 Chênevert。该名称最终将缩写为 SNC。
而后缀里那个Lavalin,则是当年SNC最大的竞争对手,在漫长的商战中,SNC最后击垮了Lavalin并对其完成了兼并。
1967 年,Camille A. Dagenais OC成为 SNC 集团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,并被授予加拿大勋章(民间所能获得的最高国家级荣誉),原因是此时的SNC-Lavalin已经成功地向印度、孟加拉、甚至是欧美发达地区输出了大量工程项目,并取得了成功,整个公司不仅仅代表着加拿大实业的成功,更是某种程度上被纳入了英联邦隐性新贵族阶级的系统中,成为了所谓了“Upper Floor”。
SNC也从数十年的技术输出和项目承建中,获得了巨额的财富。
就在2019年,SNC-Lavalin甚至携手中国中核集团CNNP,为其承建两台先进重水反应堆。我们很难想象,加拿大作为一个不持有核武器的国家,境内能够有一家民营企业,技术储备足以直接前往一个核大国中标并为其建造核反应堆。
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,我们蒙特利尔竟然还有这样的企业。而且它与中国的渊源还不止于此,包括中国银行香港大楼在内的一众标志性建筑同样出自SNC-Lavalin之手。
这家公司在中国承建的各种项目,从电力能源到石油、运输、交通、地产等等项目,甚至需要单独的一整个页面来陈列。
如今走在蒙特利尔街头,SNC-Lavalin的logo随处可见,细心的朋友们能在市中心各条道路上都看到SNC的办公楼和相关设施,但大家是不是没有想过,蒙特利尔还能孕育出如此神奇的企业。
当然,少点贪污就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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